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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誓 其十一 西周 · 周武王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二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孟子·万章》)
上书讼王尊京兆功效日著 西汉 · 公乘兴
 出处:全汉文 卷四十九
往者南山盗贼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杀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门至以警戒
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师露众,旷日烦费,不能禽制
二卿坐黜,群盗浸强,吏气伤沮,流闻四方,为国家忧。
当此之时,有能捕斩,不爱金爵重赏。
关内侯中使问所征故司隶校尉王尊捕群盗方略,拜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
尽节劳心,夙夜思职,卑体下士,厉奔北之吏,起沮伤之气,二旬之间,大党震坏,渠率效首
贼乱蠲除,民反农业,拊循贫弱,锄耘豪强。
长安宿豪大猾东市贾万、城西万章、箭张禁、酒赵放、杜陵等皆通邪结党,挟养奸轨,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侵渔小民,为百姓豺狼。
更数二千石,三十年莫能禽讨,以正法案诛,皆伏其辜。
奸邪销释,吏民说服。
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
虽拜为真,未有殊绝。
褒赏加于身。
御史大夫「伤害阴阳,为国家忧,无承用诏书之意,靖言庸违,象龚滔天」。
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杨辅,故为书佐,素行阴贼,恶口不信,好以刀笔陷人于法。
辅常醉过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颊,兄子闳拔刀欲刭之。
辅以故深怨疾毒,欲伤害
疑辅内怀怨恨,外依公事,建画为此议,传致奏文,浸润加诬,以复私怨。
白起为秦将,东破韩、魏,南拔郢都,应侯谮之,赐死杜邮;
吴起为魏守西河,而秦、韩不敢犯,谗人间焉,斥逐奔楚。
秦听浸润以诛良将,魏信谗言以逐贤守,此皆偏听不聪,失人之患也。
臣等窃痛伤修身洁己,砥节首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强,诛不制之贼,解国家之忧,功著职修,威信不废,诚国家爪牙之吏,折冲之臣。
今一旦无辜制于仇人之手,伤于诋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听,独掩怨仇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恶,无所陈怨诉罪。
以京师废乱,群盗并兴,选贤征用,起家为卿,贼乱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废黜。
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甚哉!
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
浸润之谮不行焉,可谓明矣」。
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即定尊素行。
夫人臣而伤害阴阳,死诛之罪也;
靖言庸违,放殛之刑也。
审如御史乃当伏观阙之诛,放于无人之域,不得苛免。
及任举尊者,当获选举之辜,不可但已。
即不如,饰文深诋,以诉无罪,亦宜有诛,以惩谗贼之口,绝诈欺之路,唯明主参详,使白黑分别(《汉书·王尊传》: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京兆,功效日著,书奏天子,复以徐州刺史。)
孟子题辞 东汉 · 赵岐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二
《孟子题辞》者,所以题号孟子之书。
本末指义文辞之表也。
孟,姓也。
子者,男子之通称也。
此书,孟子之所作也,故总谓之《孟子》,其篇目则各自有名。
孟子,邹人也。
名轲,字则未闻也。
邹本春秋邾子之国,至孟子时改日邹矣。
国近鲁,后为鲁所并。
又言邾为楚所并,非也。
邹县是也。
或曰:「孟子,鲁公孟孙之后故,孟子仕于齐,丧母而归葬于鲁也。
三桓子孙,既以衰微,分适他国」。
孟子生有淑质,夙丧其父,幼被慈母三迁之教
长师孔子之孙子思,治儒术之道,通《五经》,尤长于《诗》、《书》。
周衰之末,战国纵横,用兵争强,以相侵夺。
当世取士,务先权谋,以为上贤,先王大道陵迟隳废。
异端并起,若杨朱、墨翟放荡之言,以干时惑众者非一。
孟子闵悼尧舜、舜、汤、文、周、孔之业将遂湮微,正涂壅底,仁义荒怠,佞伪驰骋,红紫乱朱。
于是则慕仲尼周流忧世,遂以儒道游于诸侯,思济斯民。
然由不肯枉尺直寻,时君咸谓之迂阔于事,终莫能听纳其说。
孟子亦自知遭苍姬之讫录,值炎齐之未奋,进不得佐兴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馀风,耻没世而无闻焉,是故垂宪言以诒后人。
仲尼有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于是退而论集所与高第弟子公孙丑万章之徒难疑答问,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书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包罗天地,揆叙万类,仁义道德,性命祸福,粲然靡所不载。
帝王公侯遵之,则可以致隆平,颂清庙;
卿大夫士蹈之,则可以尊君父,立忠信;
守志厉操者仪之,则可以崇高节,抗浮云。
有风人之托物,《风雅》之正言,可谓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命世恶圣之大才者也。
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乃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
孟子退自齐、梁,述尧、舜之道而著作焉,此大贤拟圣而作者也。
七十子之畴,会集夫子所言,以为《论语》。
《论语》者,《五经》之馆𩝛,《六艺》之喉衿也。
孟子之书,则而象之。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答以俎豆;
梁惠王利国孟子对以仁义。
宋桓魁欲害孔子孔子称「天生德于予」;
臧仓毁鬲孟子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旨意合同,若此者众。
又有《外书》四篇,《性善》、《辩文》、《说孝经》、《为政》。
其文不能弘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放而托之者也。
孟子既没之后,大道遂绌,逮至亡秦,焚灭经术,坑戮儒生,孟子徒党尽矣。
其书号为诸子,故篇籍得不泯绝。
汉兴除秦虐禁,开延道德,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
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讫今诸经通义,得引《孟子以明事,谓之博文
孟子长于譬喻,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
其言曰:「说《词》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
以意逆志,为得之矣」。
斯言殆欲使后人深求其意,以解其文,不但施于说《诗》也。
今诸解者往往摭取而说之,其说文多乖翼不同。
孟子以来五百馀载,传之者亦已众多。
余生西京,世寻丕祚,有自来矣,少蒙义方,训涉典文,知命之际,婴戚于天,构屯离蹇,诡姓遁身,经营八纮之内,十有馀年,心剿形瘵,何勤如焉!
尝息肩弛担于济、岱之间,或有温故知新,雅德君子,矜我劬瘁,眷我皓首,访论稽古,慰以大道。
困吝之中,精神遐漂,靡所济集,聊欲仔志于翰墨,得以乱思遗老。
惟六籍之学,先觉之士,释而辩之者既已详矣。
儒家惟有《孟子》,闳远微妙,缊奥难见,宜在条理之科。
于是乃述已所闻,证以经传,为之章句,具载本文别其指,分为上下,凡十四卷。
究而言之,不敢以当达者;
施于新学,可以寤疑辩惑;
愚亦未能审于是非,后之明者,见春违阙,傥改而正诸,不亦宜乎(《孟子》赵《注》宋本)
孟子篇叙 东汉 · 赵岐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二
《孟子篇叙》者,言《孟子》七篇所以相次叙之意也。
孟子以为圣王之盛,惟有尧、舜,尧、舜之道,仁义为上,故以梁惠王利国,对以仁义,为首篇也。
仁义根心,然后可以大行其政,故次之以公孙丑问管、晏之政,答以曾西之所羞也。
政莫美于反古之道,滕文公乐反古,故次以文公世子,始有从善思礼之心也。
奉礼之谓明,明莫甚于离娄
故次以离娄之明也。
明者当明其行,行莫大于孝,故次以万章问舜往于田号泣也。
孝道之本,在于情性,故次以告子论情性也。
情性在内而主于心,故次以尽以也。
尽己之心,与天道通,道之极者也。
是以终于尽心也。
篇所以七者,天以七纪,璿玑运度,七正分离,圣以布曜,故法之也。
所以二百六十有九者,三时之日数也。
不敢比《易》当期之数,故取其三时。
三时者,成岁之要时,故法之也。
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者,可以行五常之道,施七政之纪,故法五七之数而不敢盈也。
文章多少,拟其大数,不必适等,犹《诗》三百五篇,而《论》曰「《诗》三百」也。
章有大小,分赋篇,篇趣五千,以卒其文,无所取法,犹《论》四百八十六章,次大小,各当其事,亦无所法也。
盖所以佐明六艺之文义,崇宣先圣之指务,王制拂邪之隐括,立德立言之程式也。
洋洋浩浩,具存乎斯文矣曲阜孔氏刊本)
文中子863年3月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天不能言。阴骘乎民。
民不可纵。是生圣人。
圣人之道德与命符。是为尧舜
性与命乖。是为孔颜。
噫。仲尼之化。
不及于一国。而被于天下。
不治于一时。而霈于万世。
非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者乎。故孟子叠踵孔圣
而赞其道。夐出千世。
而可继孟氏者。复何人哉。
文中子王氏。讳通字仲淹
生于陈隋之间。以乱世不仕。
退于汾晋。序述六经。
敷为中说。以行教于门人。
仲尼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先生则有礼论二十五篇。
续诗三百六十篇。元经三十一篇。
易赞七十篇。孟子之门人有高第弟子公孙丑万章焉。
先生则有薛收李靖魏徵李绩杜如晦房玄龄孟子之门人郁郁于乱世。
先生之门人赫赫于盛时。较其道与孔孟。
岂徒然哉。设先生生于孔圣之世。
余恐不在游夏之亚也。况七十子欤。
惜乎德与命乖。不及䖟吾唐受命而殁。
苟唐得而用之。贞观之治
不在于房杜褚魏矣。后先生二百五十馀岁生日休
先生道。业先生文。
因读先生后序。尚阙于赞述。
先生封隧所在。因为铭曰。
大道不明。天地沦精。
俟圣畅教。乃出先生
百氏黜迹。六艺腾英。
符真宰。用失阿衡
先生门人。为唐之桢。
差肩明哲。接武名卿。
未逾一纪。致我太平。
先生之功。莫之与京。
史氏友贤堂记 南宋 · 赵雍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
父师严而尊,子弟异之;
友昵而亲,人乐之。
临父师问而后言,犹恐诖误;
出门得友,杂然相悦。
非彼难而此易,情势然也。
故士不可无友。
然朋友之道二:鲍肆兰室,醴甘水淡,气类各有合。
一不慎焉,衔觞脔炙,流入小人之归,见者去如避阱。
孔子曰:「无友不如己者」。
又论三友三乐损益之戒,特申之曰:「乐多贤友」。
此垂世之深旨也。
绍兴壬戌夏五月,余归女嘉罗目之马氏,颇爱大峨之下,竹阴翳,清泉飞溢,因杖策幽讨,访合江友生史平孺之居。
平孺延入南室,其子眉寿、箕寿拱而立。
吾二人岸巾挥麈,莫逆于心。
顾瞻壁间图画,则皆唐、宋勋臣遗像。
余悸詟,以手加额曰:「挂此诸人,徒令坐不定」。
平孺曰:「山间寡偶,写前烈之真,炷香面之,俾儿曹想像而师法也」。
余曰:「何师之多!
愿师宣父而友诸人之贤乎。
万章问友,孟子举三不挟廓而示之,且以一乡一国天下之善士为未足,乃复尚论古之人,诵其诗,读其书,夷考其可不可,以极尚友之道。
嗟乎!
耳闻目识,乡人足友矣。
贪而至一国,又贪而至天下,犹云此生人耳,九原可作,必参稽诗书,论其是非而去取之。
彼古人也,犹有所去取,取其贤而避不贤故也。
今欲谋则友玄龄,欲断则友如晦,欲献替友郑公,欲任重友梁公。
李、杜、韩、柳,明并日月,欲友其贤。
要当至其所至之域,然后有所去取可也。
皇宋御极,辅佐皆夔、龙,亮一时风采,照映夷夏。
试指所挂富、韩、欧、范辈,则容色温厉,若太山乔岳,徘徊其下,使人思虑无邪。
最后一癯仙,重眉峻目,紫色而长髯,粹然其容,汪然其量,腹中贮蓄古今治乱,平生备尝险阻艰难,寂默不语,如古鉴而尘昏也。
岷峨炳灵,蜀生斯人,自斯人出,相如、子云揖而兄事之,此何人哉?
歌曰:蟆颐之,月明风细。
心契神交,共此一水。
乌虖老仙,其存乎?
其亡乎?
其与化为友乎?
其尚可与为友乎?
友当以是为贤」。
平孺再拜曰:「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如有所立卓尔,吾不其所从矣」!
明年八月旦,追其言,书以寄之,俾刻诸石。
策问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问:夫《易》之为书深矣,卦著乎时,爻言乎变,故时有定体,而变唯所适。
至于一爻之趣,则宜其无异也。
《遁》之九三,附阴而疾厉,何以吉臣妾之畜?
《困》之九五,任壮而劓刖,何以利祭祀之用?
旨义所发,幸详举焉。
问:钱币,国之重宝也。
自九府圜法立至于景王,而子母相权之术已兆矣,大抵病物货之不平,故权轻重以便民用耳。
及世异事变,议出一切,以一为百者何世?
以十直万者何邦?
元嘉四铢,所当者两,首谋者谁氏?
乾元重棱,增比五十,变法者何臣?
且昔人议泉货大小,唯汉之五铢得其中焉。
自元狩以还,至开通元宝之作,其閒或兴或废,若参并以用者,其数凡几?
开通于唐最为折衷,而较之五铢轻重若何?
以世之所用,略可差比。
然以今观之,得无物重钱轻之患乎?
改铸之议未易论,则从何而为之衡也?
抑又恶钱伪滥,其敝莫止,刑非不严,盗铸者靡息;
赏非不厚,市易者恬用,以何术而措之于无用,使下民不复操奇赢之势,则其患弭于自然矣?
学者通古今以施于有政,皆所宜究心,其无略。
问:吏人数易,为病久矣。
言吏之,则郡守县令,其势尤切于民也。
近制,类皆三考代去,甚者至于三年之閒,徙治者数四,故有朝合符、暮治舟车,以需不次之召。
民之有敝,其暇究邪?
吏之有奸,其暇去邪?
以是度之,其被治者宜如何也?
若其迎新送故之劳,乃细故耳。
比者朝廷深念,诏旨丁宁,使监司郡守各举所部。
郡守监司得以闻,若县令则又连署于郡守,唯政有异迹,一一条上,敕中书覆实,乃次恩奖,伸之再任。
斯诚国家复古之重,爱民之深切著明也。
然而保任采摭,其术安在?
且君子之政惟厥中,循理之吏不尚名,其迹安得为异而中所录也?
殆将有饰虚略实、卖恩立威,欲动人耳目以副是举者。
然则庸何而识之哉?
必待其雉驯歧以为之验,则神异迂阔,又可格于常邪?
必迟其民之请诚而听之,若东汉借寇君之事,则其下畏威而行者有焉,被讽而乞者有焉,其又可以诚听邪?
夫覆实虽庙堂,而举奏之权责在本职。
与其取之不精而留以殃民,则不若速去之为得也。
伊欲举不失,以副国家复古爱民之意,则如之何其庶几也?
学者究当世利病,必有确论以裨从政,毋曰肉食者谋之。
问:武王疾,周公作《金縢》,除三王之墠,植璧秉圭,而请代武王之死。
夫死,命于天也,若三王者如其尸,其又可以代乎哉?
周公圣人也,不知不足为圣人。
知其不可然且为之,是诈也。
圣人固用诈乎?
成王康叔,于其始也,宜有训戒。
既为《康诰》矣,《酒诰》《梓材》复继作焉,是何丁宁之深切如此也?
学者当推本前圣之心,以为之解。
问:万章伊尹要汤事,孟子直之曰:「汤三使往聘于所耕之野,然后就汤,说以伐夏救民」。
又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
又曰:「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
三说者钧出于一家,无乃自相戾乎?
宜择通论以对,毋牵制其旧。
问:朝廷罢榷茶从征之法,是反古道,疏利源,出生灵于罟擭中也。
岁省冒禁之刑,当以万计。
所未完者,以国用不可遽缺,故计岁入之息,均之食利之家。
甚者园无一芽,而算亩出焉。
比虽裁减甚轻,而下民引颈跂踵,望蠲除之亟至也。
议者以谓可税矣,何盐独不可邪?
傥弛其禁以惠天下,则较赢率泉,得无如茶户事邪?
必欲上不窘于经费,下不伤于尅歛,曷为通融之策?
问:古者立采诗之官,所以辨美刺、鉴得失也。
言之无罪,闻之足以自戒,于其上也,岂云小补哉?
厥后职废,因循不讲。
今天下非无诗矣,借欲复之,则朝廷高深,四海绵远,难乎其使之无壅蔽遗佚也。
员之置几人,而可采之术,何道而尽?
幸详言之,无愧于古。
问:魏公、房、杜,唐之贤相也。
太宗与之议礼乐,则断断不能辅成,反退而相谓曰:「非命世大才,不足以望陛下清光矣」。
且以数公之贤,求前世已效之术,以赞聪明之主,其势宜若甚易也,何特以不克自上?
念其师不尝以礼乐见许哉?
岂文中之言有以怠其心者乎?
然则主有兴治之志,而其臣不能将美,其又可谓之贤乎?
其著通论以评其迹。
问:圣人之道不熄,六经载之也。
士不通此而能佐君安民者末矣。
今朝廷崇重经术,天下之士稍知向本,然而患师学之未立,而习者未能积精专意耳。
傥或择通儒、置博士如汉之制,则不其几乎?
唯切议以对。
陈郎中南塘 宋 · 金君卿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水光烟色满南塘,十里横连古战堭。
千顷芋畦罫局,万章云木羽林鎗。
渔歌闹处菱花紫,田妇归时秫穗黄。
贤守公馀行乐去,许陪旌骑问耕桑。
锦屏山 南宋 · 度正
七言律诗 押鱼韵
积翠浮空老不枯,英灵今此定何如。
万章松柏还蒙密,千载风云颇阔疏。
一气周流无间断,四时变化有盈虚。
凭高极目怀嵩华,此愤何时可一摅。
河洛篇督学滕公夜邀斋中谈道命 明 · 胡应麟
茫茫太始谁开辟,耿耿元精贯三极。
自从河洛生图书,中华首肇文明迹。
羲皇手抉天地心,罗列八卦标乾坤。
轩农尧舜复继出,垂衣万古开人文。
夏商体格多浑噩,遗风未散鸿蒙朴。
成周一代首尚文,纬地经天传制作。
纷纷侯国隳王纲,宣尼崛起称素王。
七十二表擅灵异,骖逐五帝驰三皇。
神游岱宗梁父,下瞰日月相吞吐。
三千弟子咸抠趋,从此儒冠盛东鲁。
穷年赞易评羲周,诗书礼乐勤删脩。
至今大盗屏不发,凛凛鈇钺严春秋。
渊舆资禀实玄奥,独冠诸生闻至道。
惟时游夏得精华,散入南方布文教。
游梁崛起孟氏贤,乘车列鼎何翩翩。
公孙万章不足数,岩岩气象谁其传。
荀卿议论本该博,时乖废死兰陵郭。
后来蜀国空草玄,白首苍黄坠高阁。
河汾自是王佐才,曳裾献策窥蓬莱。
昌黎夙负斗山望,路途二鸟重低徊。
千年至道转寥落,重见周程起濂洛。
紫阳之巅异人出,一扫蓁芜继绝学。
我明设教崇成均,十三学政分儒臣。
七经训诂行海宇,彷佛云汉垂星辰。
关中江右两督学,景明献吉真间作。
才名气节天下传,渺渺斯文未有托。
武夷之山何嶙峋,丹梯百尺连高旻。
我师笃生任斯道,挽回一发伸千钧。
周情孔思实天纵,玉质金相本梁栋。
年少亲承明主知,时来却为苍生用。
三吴才士集如云,帝遣真儒下汉庭。
伏生晁错岂知道,丁宽孟喜空谈经。
一麾暂驻吴山麓,已见清风走南服。
坐席江声走具区,褰帷海色明天目。
鲁国生徒遍品题,当筵彩笔飘虹霓。
漫拟真人过函谷,共看夫子在关西
王良造父本精识,雷焕张华渺难及。
台上俄看万马空,狱中解使双龙出。
麟符绣钺行高秋,追步琬琰披琳球。
纵横礼乐三千士,缥缈弦歌十二州。
弦歌礼乐连薇省,片善微长劳接引。
百川齐赴沧海流,抔土同登太行岭。
泗水尼山迹未湮,升堂入室多奇珍。
西施尚作浣纱女,和氐犹为抱璞人。
马卿自昔工铅椠,终军意气空凌乱。
照乘连城世所希,夜光明月谁能辨。
葱葱紫气绕三台,遥见徵书落上台。
更闻黄阁收桃李,会看青衿出草莱。
无题五言绝四首 其三 明 · 林熙春
五言绝句 押阳韵
谁谓人情薄,一词且万章
蔡伦如可作,生意自洋洋。
绿轩(有序) 元末明初 · 杨基
(余与徐君幼文同谪钟离,结屋四楹,幼文居东楹,余居西楹。又尝赋诗曰:"梦里绿阴幽草,画中春水人家。何处江南风景,莺啼小雨飞花。"盖深有意于故园也。因题其室曰"梦绿"。)
蜀山江头万章木,细草幽泉荫修竹。
五月六月山雨晴,空翠纷纷满衣绿。
杖藜或来阴下行,云影不断凉风生。
青连翠结欲无路,仿佛上有黄鹂鸣。
去年吴城正酣战,却倚危楼望葱菁。
今年放逐到长淮,万绿时于梦中见。
梦中见绿觉始知,索我亦赋梦绿诗。
逢人说梦子堪笑,替人作梦余何痴。
世间万事同野马,觉后非真梦非假。
五色过眼本虚空,富贵于人诚土苴。
南风划然吹梦破,树头不知微雨过。
从今寤寐俱两忘,静与白云相对坐。
林下二髯图为万刺史昆仲赋 清 · 洪亮吉
 出处:西圃疏泉集
北江一渔舟,日昨泊北固。
欣逢西江叟,相与话情愫。
叟颜如春髯若戟,髯上泠泠流古色。
比肩令弟何不来,与共官斋话晨夕。
见公与公语,别公展公图。
我题诗赠公,公见应轩渠。
君不见林泉不复营生计,只有公家好兄弟。
一执奇书一如意,后泉淙淙泻奇气。
石上松花积何腻,山果投林有真味。
阿兄诗成属余季,老友寥寥亦堪寄。
石门前头百级砌,老木千章万章蔽。
门外红尘即如沸,一山游完一山替。
五老八公时把臂,我昔亦是神仙吏,谪下九天居九地。
他时华发倘下垂,曳杖从公共游戏。
舜渔陶论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二
古之国家,子弟固非如后世之豢养。
舜之为田渔而人从之,又非必如今之渔人陶工也。
或者见逐于父母,故劳役之或避,世嫡不敢居而自归于田渔,亦因是以行其政教,而济时之穷。
故杂书有谓:「舜见器之苦恶而陶河滨,见时之贵籴而贩负夏」。
孔子曰:「耕渔陶贩,非舜事也,而往为之,以救败耳」。
此说虽出杂书,而实得圣人之意。
瞽瞍之欲杀舜,在其初年之閒;
而尧之举舜,则在其克谐之后。
《史记》反覆重出而莫之辨,固也。
孟子当时亦不辨万章之失何也?
孟子不在于辨世俗传讹之迹,而在于发明圣人处变之心,欲使学者得圣人之心,以推天理人伦之至,则其事迹之前后有无皆不必辨矣。
宣州解试策问一首1159年8月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八、《省斋文稿》卷一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问:学校兴则教化明,王室尊则名分正。
立言垂训,孰有大于此者乎?
孔子天纵将圣,生于庠序废坏之际,欲驾其说,则四代之学政固宜谆谆乎时君之听,而洋洋乎七十子之耳也。
三复《鲁论》,乃无闻焉。
谓青衿不至无预治道而弗言与?
则古之王者建国君民,何独以教学为先也?
谓夫子虽言而门人弟子弗之记与?
则凡寝食衣服之节,指顾趋进之容皆谨书之,何为舍其大而录其小也?
然则平居之不言,二十篇之不载,殆有深意于其閒矣。
七国纷争,成周不竞,孟轲氏以亚圣大才历聘于是时,宜惓惓尊王,少抑僭乱。
今以二百六十一章考之,曾微片言。
齐梁方强不可告之与?
则土地甲兵莫强于秦,秦犹为逢泽之会而朝天子,何独齐梁不可告也?
战国之君不足责以大义与?
尧舜道高矣远矣,也犹且日陈于前,何为不可语以尊周也?
然则宜言而不言,或言而不书,岂无深意也哉!
恭惟主上缉熙光明,既得孔孟之心学,崇儒游艺,复取二书而肆笔焉,副墨所颁,遍于郡国。
诸君久被奎壁之照,获以圣王为师,口诵心唯,必将有见于此。
敢问《论语》不言学校,其说安在?
孟子不及尊周,其指安出?
记诸善言者,孔子弟子也,或曰有子、曾子门人所作耳,然则刘向之言非与?
著书七篇者,孟轲也,或曰万章、公孙丑所记耳,然则赵岐之题辞非与?
愿摅素蕴发明之,庸称今日尊崇孔孟之意。
右朝奉郎王公墓志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七、《东牟集》卷一四
公讳彦隆字仲礼,世为江州德安县敷里人。
大王父世规,累赠太师
妣陈氏,赠江国太夫人
王父韶,故任观文殿学士、正义大夫,赠太师、燕国公谥襄敏
妣杨氏燕国夫人、刘氏燕国太夫人
考某,故任大理评事,累赠朝请郎
妣李氏,赠宜人
公以季父厚任,补假承务郎,官七迁至朝奉郎,锡五品服。
历任陈州湖城汝州司刑曹掾熙河兰会路安抚司干当公事,丁内艰,不赴。
无为军酒税,不釐务;
河南府永宁县,移知河南县事。
建炎二年七月以疾终,享年五十有一。
德安敷浅原之地。
公之先有讳浅者,当唐昭宗时仕至镇南军节度左厢兵马使检校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
其后当五季之际,谱牒散落,世家不明。
由公而上,可考者七世:曰讳果,曰讳果,为七世、六世祖;
曰讳明,赠太子少保
曰讳承寿,赠太子少傅
少傅子曰讳世规,即太师公也。
太师以上,皆晦德不仕。
太师尝一举于有司,不第,遂隐于敷阳山,时人师尊之,作《敷阳山记》,号敷阳先生
嗣子曰韶,即观文燕国襄敏公也。
熙宁初神宗临御,考数图贡,以为西戎自宝元以来虔刘边陲,非茵褥发栉无以示远,而一时将帅,殆无可当一面者,思得异人,任以股肱。
于是襄敏公上书阙下,以为夏人所恃,杂羌馀种,候摭捍卫,埋根藏穴,故能跳踉,使我边鄙时竦。
今若招纳大酋,啖以嗜利,不则以兵威之,剪落爪牙,孽种自息。
书上,翌日召见,诏乘传诣边。
四年大功克立,开熙河
后数年,自枢府请老,连帅洪、鄂,拥旄仗节,旌旗锦绣,充塞故里。
由是德化之王为江左甲族,衣冠之盛,荣耀一时。
公自幼植立不群,善行表著,季父奇之,先任以官,及拂缨就任,果能保德振誉,承似先世,益崇其门,君子称焉。
其在湖城也,当关辅咽喉地,逋逃杂沓,朝变夕易。
又关市所需,非商旅通行者,榷禁甚严,铢称两计,积笞倍黥。
一日,有挟香盗行者,公叹曰:「吾为尉吏,求盗是任,奸不可纵,法不可弛,然以铢两之奸,刑人之肤,非仁圣意也」。
顾吏曰:「投之火中,真薰鬻邪」?
既焚,曰:「果非也」。
纵遣之。
自是犯法者益少。
陕民岁迎岳神,揭竿而趋,曰神命取某物,则杂然和之,人莫敢较。
公适出,见状,止车而招之,使胥命于神曰:「神果有求,无敢弗共」。
久之,报曰神无求也。
摄奸首笞而拲之,其党散走,自是亦无继者。
及在永宁留守,以河南不治,换公为河南令
河南最,部刺史交章荐之,不果用。
秩满南归,道由金陵江南使者一见喜甚,曰:「公携河南之政来,更为我施百里之惠」。
即檄公领饶之浮梁
梁固剧邑也,公至,条分派别,简戢辨揵,复以课闻。
时有大寇犯旁邑,居人抢攘,有奸人盗尉以逃,将诱致亡命为乱。
公微伺得之,召父老豪杰,疏其恶谋,乃斩以徇。
邑人德之,绘公以祠焉。
公天性严重,风度凝远,文词茜秀,与人交终身无悔吝。
家居不见惰容,然而降接裕大,和气薰然,故家人忘贫而乐焉。
公之卒也,诸孤皆幼,故平生行事往往得之耆旧,然存而在人,有不可掩者焉。
夫人临川晏氏,朝奉大夫讳天常之女,淑德懿行,有闻于乡。
子三人:长曰万章,今为右从政郎房州房陵县
次曰万夫,次曰万裕,咸克修举,以世其家。
绍兴辛未,某托寓上饶,公之葬已有年矣。
万裕持潭郡丞雷公之状,求为铭以揭于墓。
某既考其行事,叙次如此,又继以铭。
铭曰:
彭泽之西,豫章之北。
百产之奇,千寻之木。
钟奇孕秀,笃生异人。
异人维何,燕公虎臣。
洗折戎丑,宣我王灵。
丹青传像,廊庙垂绅。
庆流衍迤,乃降厥世。
河南政尊,浮梁像伟。
公身虽亡,公德未已。
原之泽,孙孙子子。
策问(三)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六、《东牟集》卷一○
问:孔子之后,善学孔子者,曰孟轲氏而止耳。
今观其书,有若不同者。
孔子删《诗》《书》,定《礼》《乐》,作《春秋》,至于《易》,彖象而系之,尤为著明。
孟子十四篇之书,未尝有一言及《易》。
孔子之教,进则与之,虽互乡童子有不弃也;
至性与天道,自子贡有不可得而闻者。
孟子则不然,论形色天性,虽万章、告子之徒,皆与之往复问难,不少隐焉。
夫以《易》为性命道德之书,不可以言传欤,而言性何其易也?
以性为人所同禀,可以广言之欤,则性岂不近于易,而夫子又不以诱人,何也?
言至于是,不容无疑,试辨明之。
杂说(一○)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演山集》卷五六
「不得而非其上者」,无命也;
「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无义也。
齐宣王孟子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对之曰:「有。
人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
孟子非王之独乐,示吾非为乎不得,而非之也,非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王之道也。
乐民之乐,忧民之忧,是以不求之而已。
乐以天下,而民与之偕生;
忧以天下,而民与之偕死。
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神无方,《易》无体,一阴一阳谓之道。
圣人以道体常,以神、《易》尽变,言道在神、《易》之后者,以其摄用欤?
庄、老之言道也,合神与《易》而言之,似惑其说。
此后之学者,所以犹新生之犊,猖狂而趋,未知其所定止也。
象之所可及者,圣人能范之;
数之所能穷者,圣人能围之。
天地之化,在乎象数之中者也,过则绝物。
惟其不过,此所以曲成万物。
物也,天地也,鬼神也,通乎一气。
物者气之聚,鬼神者气之散。
道之用,幽为鬼神,显为物,大为天地。
天地万物,未尝相离也,鬼神其能离天地乎?
是故精气为物,游魂为变。
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
幽不违乎鬼神,大不违乎天地,此智所以周万物。
物生则魂藏,魂游则物变。
盖惟精气散而弗聚,无所管摄,此魂所以游。
继之者善而道有用,成之者性而道有体。
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以其成之者性。
乐之从也宏人,为广博;
乐之纯也移人,为易良。
得《诗》之情则温柔,得《诗》之性则敦厚。
吾无为也,有为者理而已矣。
是故时不劳其事,事不劳其形,形不劳其生。
众人万物役之,贤人五行役之。
世人为物逆旅,物为圣人逆旅。
万物为道一偏,众人为万物一偏。
任理而得利,天之利也;
行义而得利,人之利也。
此其所以和同天人之际。
养心莫善于寡欲。
欲之动也,遣之有志焉。
之为虚空,之为澄彻,以至乎无遣,然后善之。
所学至于穷理则绝之,所得至于尽性则壹之。
精者天德之至也,神之又神,而能精焉,精之至也。
与仁同功者,或利而行之,或畏罪而行之。
其情不同,则同功者非诚仁也,其仁未可知也。
与仁同过者,利仁者惧其有害焉,吾知其不能也;
强仁者惧其有刑焉,吾知其不能也。
则同过者诚仁矣,其仁可知也。
与仁同过者,其周公欤,一人而已!
宽柔以教,不偏于强;
不报无道,不偏于弱。
故中立而不倚。
圣人不生亦不死,故其生曰神,其死亦曰神。
圣人之道,视之弗见,听之弗闻,故圣人曰盛德,鬼神亦曰盛德。
雨露既濡,万物感阳以生;
霜露既降,则万物感阴以死。
万物以生之时,君子不忍致死于其亲,且谓其与万物而来矣,故乐以迎之;
万物以死之时,君子不敢致生于其亲,且谓其与万物而往矣,故哀以送之。
孝子之祭,有送往之哀而不及乐,是谓弗仁;
有迎来之乐而不及哀,是谓弗智。
万物出于一,入于一。
出入之中,坤元用六以成之,乾元用九以终之。
非特终之也,又使复出于一。
壮者不则之以老,老者不则之以死。
天地之道,岂能无穷哉?
则者天理以为约者也。
六功之臣,约在宗彝,记在简策,先王以为未足也,铭书于大常。
颁赏于乡,锡燕于堂,先王以为未足也,祭于大烝。
盖谓无王之道也,无以辟四方;
无国之体也,无以容万民。
无民无与守邦,无事无与应物,无治无以兴利,无战无以戡乱。
予有臣焉,由国功而充之,上达于王,则使民迁善远罪,而莫知为之者,于是乎勋立;
由国功而推之,下达于民,则通其变,使民不倦,于是乎庸立。
勋、庸,功之大者,上之于王则通乎神,下之于民则通乎义,不可以有加焉。
劳之为功,内则劳心以应事,外则劳力以集事。
辟草莱,任土地,有能于力而已,未必劳心;
多算胜,少算负,有数于心而已,未必劳力。
使王足以有临,使国足以有容,民与守,事与应,治与富,战与安,则予荅臣何敢略哉!
论撰其功,书于王之大常,祭于大烝,然后尽其心焉。
大常之用,王属天下而役之,天下视王而从之者也。
属天下而役之,天下视王而从之,在乎法天而体道。
日月为常,法天而体道者也。
以祀也,则以天道交之;
以讨也,则以天道正之
以朝诸侯也,则以天道临之;
纪成绩也,则以天道明之;
以教治兵也,则以天道威之。
然而大常之于六功,不然而已,当其天下视而从之,六功在其上焉,孰不知吾臣之有才,吾臣之有德,以至于是哉?
此固先王之意也。
春享主于祠,夏享主于礿,有物存焉,未足以言物也。
于秋享,则尝物而已。
至冬而大进,内尽志矣,外尽物矣,此烝所以为大焉。
然而冬享则谓之大烝,其犹冬教则言大阅欤!
先王谓以六功配四时之享,则失之太数;
配三年之禘,则失之太疏。
祭于大烝,其节不疏,其仪不略,报功之至也。
显明之中,使与日月齐光,与人知之;
幽暗之中,使与先王偕荣,与神知之,顾不盛欤!
以劳定国,国功也;
法施于民,民功也;
以死勤事,事功也。
能植百谷,治功存焉;
能捍大患,战功存焉。
周公之功,非群臣所能为,故特赐之以重祭;
周公之功,非万世所能废,故特祀之以大禘。
一烝之报,未之尽也。
商周之王,尝称其前人与我先王胥及逸勤,服劳王室。
其见铭书者以励其后,则曰「厥有成绩,纪于大常」,「今命尔予翼,作股肱心膂,缵乃旧服,无忝祖考」。
其言从享者以励其后,则曰:「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
然则六功之后,有能出力以就功名,以卫王室,兹实有激焉。
梁之修之、唐之韦挺,见祫于十月,遂以大烝附会于五载。
四时之享,三年之禘,皆弗与焉,自是功臣之食疏矣。
唐配于祫,其疏之也无恩;
汉坐于庭,其轻之也无礼。
王俟民而尊,国俟民而固,事俟民而立,治俟民而成,战俟民而克。
六功之建,所归不同,而民实有力焉。
然则凡颁赏地,安可取其中上之地,而厉民以瘠恶哉?
是故上地食者三之二,其民可用者家三人;
中地食者半,其民可用者二家五人,则以任民。
下地食者三之一,其民可用者家二人,可以赏功。
近郊,圭田在焉;
远郊二十而三,赏田在焉;
甸稍县都无过十二,采地在焉。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馀夫二十五亩,则卿以下食其半矣。
士有士田矣,又有稍食;
卿以下有采地矣,又有圭田,则亦何事于赏地哉?
先王以为不赏无以进功,则三之一食得于常禄之外,何歉于下地哉?
然而三等之地,一夫一妇受田百亩,赏地之赋二十而三,不亦异乎?
盖颁于六功,则赋自六功而上矣,非八家所助焉。
先王以德报之,则有三之一食;
以义取之,则有二十而三之税。
地之所受已次乎中等之家,国之所取已重乎近郊之税,可以已矣,则夫加田无国正也,不亦宜乎?
征之正之,归诸受田之家而已,加田无国正也。
不为过优,以其有三之一食;
不为过薄,以其有圭田采邑。
五等之封,或食者半,或食者三之一,或四之一。
其不食者,山川之馀,则食附庸焉。
然而赏地三之一食,则以美恶之地而差之。
封建之地,其食之者三之一,则以尊卑之爵、多寡之禄差之。
王赏六功之臣,则内有六乡之地;
禄五等之君,则外有三等之土。
其地与民足以共贡赋,备役作。
宾客祭祀之用,称其作德而已。
是故王朝之臣,列土之君,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去骄以恭,去侈以俭,无以徼幸作伪而为淫恣者,先王之不亦仁乎!
汉兴初定,高祖论功行赏,裂土而与之镇服新造之天下,以功而侯,百有馀人,王者八国。
其始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五六百户。
及其民归户息,大侯或至四万户者,小者倍焉,汉莫之制。
子孙骄佚淫嬖,大者不庭,小者不轨,其实资之。
齐兼五侯之地,鲁、卫之封各四百里。
自非太公之功,鲁、卫之亲,且有盛德,不以赐焉。
然而周之制内则有六乡之地以进六功,外有三等之土以封四国,安得而不议哉?
疠疾之作,或感四时之邪气,或自养之失。
《素问》曰:「伤暑,其病在,为痎疟;
伤湿,其病在,为咳嗽。
此自养之失」。
《月令》曰:「孟秋行夏令,则民多疟疾」。
此感四时之邪气。
先王之于时气,不能使之无邪,而有以裁成之;
不能使万民无疠疾,而有以养之。
疾疡之医,所以养万民之疾。
为之礼义之政,所以裁成其时气。
而又为之膳膏齐和,使尝放焉,所以维持其五脏六腑,仁民之政也。
医师岁终则稽其医事,以制其食。
疾医死终,则各书其所以而入于医师
𤺄疡溃疡,内作之疾也;
金疡折疡,外作之疾也。
古之治病,移精变气,祝由而已。
移精变气,自内治之,故不假毒药;
祝由,自外治之,故不假针砭。
后世淳朴散坏,易为邪气所乘,是故先王养之治之备矣。
以神治之,则有祝由;
以物治之,则有毒药;
以人治之,则有针砭。
按蹻愚众之流,贼天理,穷人欲,而有是疾焉,恃祝以去之则妄矣。
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恃祝以去之,拘于鬼神者也。
取民有义而接我无礼,以其所取有义而受之,则失己于茍矣,是可以豕交者也,且自辱焉;
取民无义而接我有礼,以其所取无义而却之,则失己于介矣,是蚓而后充其操者也,且伤人焉。
圣人之于诸侯也,恕其取民之无义,取其接我之有礼,交我之有道,弗却而受之,不失己于茍,亦不失己于介,不侮人,亦不自辱。
诸侯取其所有而过者也,盗则取非其所有而已。
接我以礼,交我以道,犹弗受之,受之适足以自污,却之不足以侮人。
然而万章引诸侯之不义而与盗者比,不亦甚乎!
似丧其偶,故能无对;
有偶,而物我辨矣。
然而有齐物之道者,不必丧其偶而后能齐之,似丧其偶而已。
有偶而能齐之,真齐物者也。
如槁木则忘形,如死灰则忘心。
有心故有形,有形故有我,有我故有物。
物我两立,而是非好恶不可以胜计也,齐物之道丧矣。
心如死灰子綦所以丧形;
形如槁木,子綦所以丧我。
我且丧矣,而彼乌能以长短小大计我哉?
道与我,相为得丧者也。
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似污,其形之不齐也;
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号者,宎者咬者,其声之不齐也。
若之何齐之哉?
勿观其形,勿观其声,而求其役此者,则齐之耳。
形役于声,声役于风,风出于大块之噫气。
大块以其常无也,故能役气而作其声;
气以其常虚也,故能役形而受其声。
自气而观之,众形众声之不齐也,且可以为一,况其噫气者邪!
齐物者毋以形累心之虚,毋以我累道之无。
自道而观之,万物一府矣,何大何小,何是何非!
大木百围之穴窍,以风而虚,以风而满,以风而鸣,以风而嘿。
而风以大块而济,以大块而起。
风能役乎众窍者也,声之动静且不能自有之,况众窍之虚实乎?
犹有待乎风,则累于形者,其去道远矣。
为大块者,无实无虚,以其无形;
无鸣无嘿,以其无声,故能役气而感其形。
孟子拾遗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五
申之以孝悌之义。
谨庠序之教为何事哉?
为孝悌而已。
孝悌之心,自孩提以至壮长,固自行之,第未有人发明之,使之知其义以见于用也。
所谓义者何也?
事亲时爱恋眷慕,则孝心见矣;
孝心见,仁之实也。
从兄时恭谨唯诺,则悌心见矣;
悌心见,义之实也。
孟子以谓「智,知此二者;
礼,节文此二者;
乐,乐此二者」,其义岂不深哉!
然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知其义而敬守之,天子之所以得天下也。
行孝悌而不知其义,安能见于天下国家哉!
夫「申」有举起之义,精神全在此字上,学者不可忽也。
今之乐犹古之乐。
孟子孔子所行,一切反之。
孔子雅言《诗》、《书》,执礼,其谨如此,而孟子则黜《云汉》孑遗之诗,至斥「武成漂杵」之书,谓礼有非礼之礼,谓今之乐犹古之乐,则与孔子放郑声之意大相反矣。
呜呼!
孟子所以为学孔子也。
昔鲁人柳下惠者,雨夜不纳嫠妇,曰,在柳下惠则可,吾则不可,以吾不可柳下惠之可。
孔子闻之曰:「是真柳下惠者也」。
夫学贵乎能用,鲁人柳下惠,其见于用也,乃为不可之节。
孟子孔子,其见于用也,乃一切反之,此盖所谓「观时会通,以行典礼」,而黄帝、尧、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之理也。
学不能用,则终身为腐儒而已矣,故学者尚论古人,在论其世也。
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
大国反事小国,可见其涵容矣,此所以谓之仁者;
小国事大国,可谓识利害矣,此所以谓之智者。
如此则处小处大,无所不可矣,此天理也。
大国不能容小国,小国不能下大国,皆私意也,皆逆天也。
仁者乐天,智者畏天,以天意耳。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
圣人无私心,以天下为心,天下之心忧,即圣人之忧也。
此禹所以思天下之溺犹己之溺也。
天下之心乐,即圣人之乐也。
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武王所以垂拱也。
使主有私心,则忘天下矣,忧乐在一己,而不知有天下,桀、纣所以败亡如此。
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
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
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
孟子所对,是启齐王一国货色之心也。
一国好货好色,此何等风俗哉?
《葛屦》之诗,《桑中》之刺一国好货好色,熟考上下文,不敢撮取一语以罔圣贤也。
孟子所谓好货者,谓使民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此太平之事也,岂谓机巧趋利乎?
所谓好色者,爱厥妃也,谓使民嫁娶以时,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也,亦太平之事也,岂谓相窃妻妾乎?
余恐小人借此以济其奸,而君子罪其言之不谨也,故表而出之,使学者于圣贤有所考焉。
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学校之设,本为何设?
为明人伦而已。
夫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皆有天理在其间。
日用之中,天理每于此而发见,第以人欲所汩,无自而识之耳。
《大学》之道,以格物为主,格物则能穷尽天下之理。
人伦之理,惟格物者能识之。
识者明也,惟能识之,则能用之以为天下国家。
舍人伦而曰学,此异端邪说,先王之所诛者也,学者不可不谨。
有攸不惟臣,东征,绥厥士女。
篚厥玄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大邑周」。
其君子实玄黄于篚,以迎其君子;
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
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
自「有攸不惟臣」至「附于大邑周」,此《武成》之文也。
其语增减不同者,岂《古文尚书》如此哉?
自「其君子实玄黄于篚」至「取其残而已矣」,此孟子武王之意也。
其言简古,有不可晓者,辄以意解之:「有攸不惟臣」,谓无道,其臣下见于所行不臣之节,君臣紊乱,纪纲大坏。
武王所以东征者,亦非富天下也,安厥士女而已。
天下素闻武王之德,知其师来,皆篚玄黄以昭我周可以王天下。
「绍」当作「昭」。
一见武王,皆心归武王而美之,民之美乃王之美也。
民皆有鼓舞之意。
孟子万章问宋行仁政,齐、楚恶而伐之,故引此篇以断之曰:武王行王政以伐纣,其君子实玄黄于篚,以迎其君子;
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
君子小人,各以其类,寓诚意于物,以迎王者救民之师,想见当时归仰之意矣。
武王之师非为虐也,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
王偃果有武王之心乎?
使王偃果有武王之心,则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讵畏齐、楚乎?
孟子之行诈,故以此言辟之也,其意深矣。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
生者,理也。
天下之理久矣,治或生乱,乱或生治,此自然之理也。
泰者,通也,治也,然《泰》之极曰「城复于隍」,孔子系之曰「其命乱也」,岂非治或生乱乎?
否者,闭也,乱也,然《否》之极曰「倾否」,孔子系之曰「否终则倾,何可长也」,岂非乱或生治乎?
是一治一乱,其理久矣。
且洪水作乱,禹掘地而注之海,驱龙蛇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此乱或生治也。
尧舜既没,暴君代作,及之身,天下又大乱,此治或生乱也。
周公相武王,诛伐奄,驱飞廉虎豹,天下大悦,乱又生治矣。
及世衰道微,臣弑其君,子弑其父,治又生乱矣。
一治一乱,天下之理,如是久矣,岂有它哉,惟赖圣贤为之扶持耳。
孟子之论,岂特为一时而然哉?
六国乱极而为秦,秦并六国似治矣,而二世亡之。
陈胜、项籍作乱,汉高祖定之,至文帝而大治。
数传而王莽作乱,光武定之,至章帝又大治。
数传而董卓、曹操又作乱,至其子丕奄有神器,似若治矣,而五胡乱华,中原陆沉。
过江而元帝,为宋、为齐、为梁、为陈、为隋、为唐、为五代
治乱相乘,岂有已哉!
孟子深极物理,岂能断然为此论于千载之上哉!
春秋》,天子之事。
天子之事,明三纲以正人伦而已矣。
春秋之世,上无令王,三纲隳坏,人伦颠倒,世子商臣弑其君頵,蔡世子般弑其君固。
一人之身而子弑父,臣弑君,兼有其恶,乃俨然南面以临其臣,天子不行残灭之诛,诸侯不闻问罪之请,是三纲人伦于此亡矣,中国将为夷狄,人类将为禽兽。
夫子不得已而作《春秋》,诛乱臣贼子,以遏人欲于横流,扶天理于将灭,使时有明王以《春秋》之意见之行事,则天子之事备矣。
充塞仁义也。
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
杨氏为我,壅遏为义之路,至于使天下无君;
墨氏兼爱,壅遏为仁之路,至于使天下无父。
天下无君父,非人类也,禽兽而已矣。
仁义行,则君父之道明,此圣王之道法当如是也。
仁义壅遏,则君父之道不明,此异端邪说也。
邪说一行,则人类殄灭,禽兽得志,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而蛇龙居之,见于洚水,禽兽至焉,见于沛泽,此亦邪气所感而然也。
义明,正气盛,故禽兽不得以横行于中国也。
此理深矣,浅陋之士岂能知哉?
孟子之辟杨、墨,意有在是尔。
安宅正路。
仁则觉,觉则神闲气定,岂非安宅乎?
不仁则昏,昏则念虑纷乱,不得须臾宁矣。
义则理,理则言忠信,行笃敬,岂非正路乎?
不义则乱,乱则邪僻与魑魅为邻矣。
仁义岂它物哉,吾心而已矣!
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使校人畜之池。
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
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校人形容放鱼之状,此亦仆夫中铮铮佼佼者也。
始舍之圉圉,言虽得水,尚困弱未能游泳也。
少则洋洋,言精神稍复舒肆之貌也。
攸然而逝,言精神还复旧观,喜而超脱之貌也。
其形容妙入鱼之情性,亦可喜矣。
乃为口腹之快,为欺罔,亦可惜也。
子产闻之,乃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其仁惠慈爱之心,可于此而见矣。
余于「得其所哉」两语,想见子产之为人。
如此贤人,而校人欺之,乃复不耻,出而自逞。
其窃盗之能尽言语之妙而不自好者,大率皆校人类也。
不能尽其才也。
仁义礼智,人人所有,是人之才地,皆可以为尧、舜。
然而至于至愚极陋,与圣人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地耳,非天之降才尔殊也。
何谓尽?
极恻隐之心,溯而上之,以求其所谓仁。
既得此,则傍徨周浃于其间,使置之则塞乎天地,溥之则横乎四海,无有丝毫不用其才力者,此之谓尽也。
于义、礼、智亦复如此,其为尧也、舜也必矣。
孟子开尽之一门,以谓止在思耳,学者试思之。
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
故好是懿德。
有君臣、父子、朋友、兄弟、夫妇之物,则仁义礼智信之则见,此因外以卜其才也。
以其秉君臣、父子、朋友、兄弟、夫妇之常性也,故好仁义礼智信之懿德,此因内以卜其才也。
然则人性之善,复何疑乎?
先生之号则不可。
吴侵陈,斩祀杀厉,太宰嚭问于干木曰:「师必有名,人之称斯师也,则谓之何」?
曰:「斩祀与,杀厉与,其不谓之杀厉之师与」?
曰:「反尔地,归尔子,则谓之何」?
曰:「君王讨敝邑之罪,乃矜而赦之。
师与,其无名乎」?
古人重名如此
夫谓之杀厉之师,此何名也,谓之讨敝邑之罪,则其名美矣。
宋牼事在于息兵,其德可谓大矣,然以不利为号,是使秦、楚求所谓利。
以利为号,则天下相率而为利,而商鞅、孙膑、陈轸、沈同、陈、贾、苏、张之说行矣,是其志虽大,而其号则不可也。
以仁义为号,则天下相率而为仁义,而商鞅诸子之说败矣。
呜呼,名号之际,其可忽乎!
汉高祖下三秦,出师攻项籍董公高祖三军缟素,以诛杀义帝者为名,其号之美,孰有过于此者,此所以五年而成帝业也。
士大夫所学,其于名号可不谨乎?
务引其君于当道。
臣子用心,要当曲尽其巧,观人君意用所在而转之。
所好偏奇,即就其所好引之,使归于当道而不自知可也。
如齐宣好今之乐,即以犹古乐引之,使与百姓同乐;
好勇,即以文、武好勇引之,使安天下之民;
好货,即以公刘好货引之,使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
好色,即以太王好色引之,使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岂非归于当道乎?
若夫薛广德元帝御楼船,至云「以颈血污车轮」;
韩愈谏宪宗迎佛骨,即云「事佛者必夭折」;
张墀谏敬宗骊山,至云「往者必有大凶」。
此大失孟子之意矣,学者不可不考。
动心忍性。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穷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者,所以动其心而忍其性,以成就之也。
动其心者,所以惊惕之也;
忍其性者,所以抑遏之也。
心舍则亡,非有以惊惕之,则不知存。
目性欲色,耳性欲声,鼻性欲臭,四支欲安佚,非有以抑遏之,则流荡而不知反。
夫动之忍之,或惊惕于放逸之微,或抑遏于流荡之外,先后左右,假之于物,害之于事,皆天意念念欲成就之也。
虽圣贤之资,不如是不激发耳。
金经百鍊,其色愈明,玉煆三日,其色愈粹,烈火猛燄中,乃金玉成就之处也。
天意厚于圣贤,故以不可意事困厄之。
吾侪于急难,其可沮丧乎,庸讵知非天意所临也?
孟子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孟子之意,非薄襄王也,余固论之矣。
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况君乎?
故入公门,则鞠躬如也,如不容。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
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不息者。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
上如揖,下如授。
勃如战色,足缩缩如有循。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
君赐腥,必熟而荐之;
君赐生,必畜之。
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学者事君,当如孔子之法。
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
何必改作」。
其语蕴藉,直而不倨,婉而不伤,此君子长者之言也。
孔子喜之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其比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之言,似太劲矣,学者不可不谨。
梁惠王曰:「恶在其为民父母也」。
齐宣王曰:「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
司马子鱼宋襄王用兵,其言曰:「今君德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
盍姑内省德乎?
无阙而后动」。
其辞如春风醇酎,使人心醉,如「无乃犹有」之辞,「若之何」之辞,「盍姑内省」之辞,皆若有所避就,而无直辞劲气以伤人。
比夫直指君为非民父母,与夫匹夫之勇之言,大相远矣!
士君子诚味之,自可见也。
彼以其富,我以吾仁;
彼以其爵,我以吾义。
孔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
又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又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深详圣人之意,是富贵以道义得之,圣人将处之矣,初不与富贵立敌也。
曾子之言,岂有为而言欤?
学者当置曾子之说而从孔子,庶几不堕于客气,以失曾子之意。
成覸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
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
公明仪之言与成覸相类,皆有奋然作为之意,不似颜子之言安妥也。
圣人以仁义为家常事,非欲以压众也。
学者于此微处当细考。
贵戚之卿。
齐景公太子阳生而立子荼,其乱端已见矣。
及问政于孔子孔子止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已。
虽切于景公,而略不见圭角,使景公感寤,遽曰:「善哉!
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吾得而食诸」?
如此进对,正为人臣之法也。
孟子对贵戚之卿,乃曰「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使齐王勃然变乎色。
呜呼,其危哉!
学者无孟子阖辟之用,而欲效直言劲辞如孟子,恐非所以为臣子计也。
要当以圣人为法。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
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
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
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
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
子贡孔子曰:「鲁大夫练而杖,礼欤」?
夫子不答。
他日置大夫而问:「练而杖,礼欤」?
孔子曰:「非礼也」。
子游问:「鲁大夫羔裘玄冠以吊,礼欤」?
夫子又不答。
他日置大夫而问:「羔裘玄冠以吊,礼欤」?
夫子曰:「易之而已」。
夫以鲁大夫为问,则皆在所不答,岂非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之义乎?
陈司败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
孔子退,揖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岂非善则称君之义乎?
孟子以今之良臣为民贼,富君辅君为富桀,岂亦有说乎?
其详已见于《孟子说》矣。
要之不非其大夫,善则称君,此孔子家法也。
孔子者虽未见道,而力行此二说,亦足以养忠厚之心。
道或未见,而以孟子之说为辞,非特受祸而召辱,而刻薄之态,恐马伏波尚能论之,吾徒安得不痛以为戒?
答张籍书798年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愈始者望见吾子于人人之中。固有异焉。
及聆其音声。接其辞气。
则有愿交之志。因缘幸会
遂得所图。岂惟吾子之不遗。
抑仆之所遇有时焉耳。近者尝有意吾子之阙焉无言。
意仆所以交之之道不至也。今乃大得所图。
脱然若沈疴去体。洒然若执热者之濯清风也。
然吾子所论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
徒相为訾。若仆之见。
则有异乎此也。夫所谓著书者。
义止于辞耳。宣之于口。
书之于。何择焉。
孟轲之书。非自著。
既殁。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所言焉耳。
仆自得圣人之道而诵之。排前二家有年矣。
不知者以仆为好辩也。然从而化者亦有矣。
闻而疑者又有倍焉。顽然不入者。
亲以言谕之。不入。
则其观吾书也。固将无得矣。
为此而止。吾岂有爱于力乎哉。
然有一说。化当世莫若口。
传来世莫若书。又惧吾力之未至也。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吾于圣人。既过之。
犹惧不及。矧今未至。
固有所未至耳。请待五六十然后为之。
冀其少过也。吾子又讥吾与人人为无实駮杂之说。
此吾所以为戏耳。比之酒色。
不有閒乎。吾子讥之。
似同浴而讥裸裎也。若商论不能下气
或似有之。当更思而悔之耳。
博塞之讥。敢不承教。
其他俟相见。薄晚须到公府
言不能尽。愈再拜。